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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標題:棄嬰上“島”后(政策聚焦)
最近,南京西安等地的社會兒童福利院設立“棄嬰島”的新聞,引起社會關注。民政部曾下發(fā)通知,要求各地根據(jù)實際情況開展“嬰兒安全島”試點工作。而早在2011年6月,河北省石家莊社會福利院就設立了我國第一個嬰兒安全島。日前,本報記者前往石家莊市福利院,進行調(diào)查采訪。安全島能為棄嬰提供哪些保障?棄嬰被接收后,又將面臨怎樣的生活?
不久前的一天,一個男嬰在石家莊市福利院嬰兒安全島被發(fā)現(xiàn)。孩子患有先天性愚型,身邊有一張字條,上面寫著:“家里實在是無能為力,走投無路才會把孩子送走,我們也很痛苦,很無奈,拜托了,希望福利院院長和所有的工作人員好人一生平安?!?/p>
這個出生才40多天的男嬰,叫念念。被送進安全島的那一刻,他的命運已經(jīng)改變。
上島
那張家人留下的字條被存在念念的檔案里,福利院每個孩子都有一份自己的檔案
來到石家莊市福利院,還沒進大門,記者就在門口發(fā)現(xiàn)了一間像崗亭一樣的紅色小屋,這間塑鋼材質(zhì)約2.5平方米的小屋,就是全國首個“嬰兒安全島”。
推門進去,屋內(nèi)有一張鋪好被褥的嬰兒床,還有一臺恒溫的嬰兒保溫箱,墻上裝有空調(diào),并張貼著保溫箱使用辦法。福利院工作人員劉耀卿指著墻角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告訴記者,那里裝有遠紅外報警器,有人進入嬰兒安全島,它將延時報警,幾分鐘后,福利院工作人員就會趕來。值班人員每隔一段時間也會對安全島進行巡查。
劉耀卿說,考慮嬰兒安全島內(nèi)的配置設施時,福利院花了很多心思,特別是這個延時遠紅外報警器。最初曾考慮安裝攝像頭,為了防止嬰兒在安全島內(nèi)發(fā)生意外,產(chǎn)生糾紛。因為擔心棄嬰家長會因此不敢靠近,這一想法被否決了。
石家莊市社會福利院坐落在一條長巷的盡頭,巷子兩旁是被圍起來的大片建筑工地,顯得有些荒涼。“真不知道家長放下孩子轉(zhuǎn)身離去時,是怎樣的心情?!眲⒁渫艘谎坶L巷,幽幽地說。
石家莊市福利院院長韓金紅介紹,發(fā)現(xiàn)棄嬰后,工作人員會將其抱到業(yè)務科安置,然后向警方報案,確定棄嬰身份。福利院醫(yī)務人員對嬰兒身體情況進行檢查?!拔覀兘邮盏臈墜?5%以上是重殘兒童?!表n金紅說,腦癱、先天性愚型、肢體缺失等病狀最常見,一般情況會安排接收入院觀察;有的孩子有高燒、外傷等癥狀,會立即送往定點醫(yī)院治療。
“命運改變不只是說孩子被父母遺棄,與那些被遺棄在荒郊的孩子比,安全島里至少多了一層生命保障?!表n金紅說,過去,他們經(jīng)常在醫(yī)院、公園、車站、胡同、公廁發(fā)現(xiàn)一些棄嬰。因為環(huán)境惡劣或者受到外部侵襲,有的孩子得不到及時救助,最終死亡。
如今,那張字條被存在念念的檔案里。福利院的每個孩子都有一份自己的檔案,不過,有家人留下信息的并不多。“希望父母能留下孩子的基本信息,特別是病理信息,我們發(fā)現(xiàn)孩子時不了解孩子的任何情況,孩子又不會表達,造成延誤,這種延誤對孩子也許就是致命的傷害?!表n金紅說道。福利院醫(yī)生高彩霞回憶,曾有一個沒有任何信息的棄嬰,發(fā)現(xiàn)時還正常,不過,觀察期間發(fā)現(xiàn)就是喂不下奶,喝了就吐。后來幾經(jīng)檢查才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孩子膽囊缺失,“很可惜,這孩子最終還是離開了我們”。
安全島設立第一年接收了68個棄嬰,存活下來的僅有38個。對于現(xiàn)在接收棄嬰的成活率,韓金紅不愿多談,他只是說,福利院做過調(diào)查,以往遺棄在院門口及附近的嬰兒,入院后活下來的約1/3。棄嬰進入安全島后,外傷、發(fā)高燒以及患肺炎的數(shù)量銳減,死亡率也明顯降低,“安全島為離開父母的孩子提供了最大的保護”。
島上
過去,這里的孩子都姓“石”。為了淡化福利院痕跡,福利院決定用百家姓起名
在福利院的一間房間內(nèi),躺著十幾名嬰兒,都是近期收置的,需要被隔離觀察45天。負責照顧的阿姨叫趙淑萍,她告訴記者,自己和其他兩個阿姨三班倒照看這些孩子,工作并不難,主要是喂奶、喂水、換尿布。一旁的高彩霞補充道:“別小看這點兒事,一個孩子容易,同時照看十幾個可就不簡單,照顧之余還要隨時留意孩子們的健康狀況。”“辛苦嗎?”記者問。趙淑萍低頭回了一句:“都是可憐的孩子?!本筒辉僭敢舛嗾f什么了。
截至目前,石家莊市福利院通過嬰兒安全島共收下棄嬰181人。在這里,呵護他們成長的除了福利院工作人員、醫(yī)生,還有康復治療師、特教教師。韓金紅說:“孩子身體健康狀況基本穩(wěn)定并適應福利院環(huán)境后,我們會盡快安排康復治療。孩子成長到一定年齡,再接受義務教育,學習文化知識?!?/p>
下午時分,正趕上下課,孩子們歡樂地從教學樓跑回生活區(qū)。劉耀卿叫住了其中一個女孩。女孩叫哲哲,七八歲的樣子。劉耀卿說,這個小女孩被發(fā)現(xiàn)時曾是重度腦癱,經(jīng)過康復治療,生活已基本能自理了??蓯鄣恼苷芸床怀龊推胀ê⒆佑惺裁磧蓸?,只是個子瘦小,看見劉耀卿時,用很小的聲音喊了一聲“娘”。
在韓金紅看來,孩子最好的歸宿永遠是家庭、是社會,可惜,這里的孩子被領養(yǎng)走的并不多?!白龅怯浵胍I養(yǎng)的家庭不少,但大家都想要一個健全的孩子。這是人之常情,也可以理解?!?/p>
韓金紅還說起了一個細節(jié),過去,這里的孩子重新確認身份后都姓“石”。為了盡量淡化孩子成長中不可避免的福利院痕跡,從2012年開始,福利院決定用百家姓給孩子起名。
堅守
隨著“石家莊經(jīng)驗”的推廣,福利院漸漸走出了質(zhì)疑,獲得更多的認可與褒獎
安全島設立至今,已走過兩年多時光。談及困難,韓金紅并沒有過分強調(diào)資金壓力。他說,孩子的治療費用一部分由民政部門專項撥款,另一部分來自社會捐贈,而且,捐贈在逐漸增多?!耙晃槐本┦忻窨吹桨踩珝u的報道后,大老遠開車過來,捐出一個月的工資,連個姓名也沒留。”
“現(xiàn)在,福利院面臨的一個問題是人手不足?!表n金紅告訴記者,目前石家莊市福利院工作人員與兒童的配比大概是1∶2,這個比例與其他一些地方的福利院比起來算是較高的,但是隨著收置孩子逐漸增多,特教教師、醫(yī)生等配置都將不夠。韓金紅覺得,這一方面因為工作的特殊,另一方面也和待遇不高有關?!跋M鐣@ぷ髂軌虻玫礁嗟恼J可與支持?!?/p>
嬰兒安全島成立之初,對于是否縱容遺棄行為存在多方爭議。兩年時間里,隨著“石家莊經(jīng)驗”在全國推廣,福利院也漸漸走出了質(zhì)疑,獲得越來越多的認可與褒獎。
“一個安全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棄嬰問題,但它開啟了解決棄嬰問題的一扇窗,引起了全社會對棄嬰保護的關注?!睙o論面對質(zhì)疑還是贊美,韓金紅說,福利院最初的信念未變,“既然棄嬰現(xiàn)象不可避免,及時救助棄嬰,提高棄嬰存活率,撫育棄嬰健康成長,就是我們社會福利機構義不容辭的責任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