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南多地出租車市場亂象掃描
調查
剛來玉溪工作一個多月的李娟對玉溪印象極好,可是當她開始招手打車時,印象分急劇下跌——“玉溪許多人有乘坐路邊摩托和黑車的習慣,起初我不明白為什么,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了其中緣由。有一次,我從沃爾瑪買了幾床棉絮打車去不到1公里的時代廣場,司機居然開口要收我10元。我質問他為什么要那么高,他說我是他高峰期第一個客人,自然得讓他賺一筆。當時我氣極了?!贝撕?,5元起步的“黑摩的”成了她的出門首選。
在記者對滇中四城的調查中,玉溪、楚雄、曲靖,都不同程度存在出租車亂象,而昆明對于出租車的管理相對完善規(guī)范。不過,無論哪一城,黑車都是出租車行業(yè)的“黑影”。而黑車的出現(xiàn)與發(fā)展,都與當?shù)爻鲎廛囆袠I(yè)有千絲萬縷的關系。在玉溪、楚雄、曲靖,不少乘客稱選擇黑車的理由是“出租車亂喊價”,而在昆明,這個理由變成了“打不到出租車”。
[記者調查]
1
調查地點:昆明市新東部客運站
出租車與黑車1:13
從州市來到昆明打工的小東(化名),兩個月前買了輛二手轎車,在朋友的“關照”下,加入了“黑車大軍”。如今,小東每天早上7點多去客運站,一天下來有250元左右的毛收入,去掉成本,還有150元左右。25日下午在小東的帶領下,晚報記者裝成他的朋友一起來到新東部客運站拉客。
新東部客運站出站口前就有公交車站,但記者發(fā)現(xiàn),有近一半出站的旅客將目光投向了稍遠處的“出租車區(qū)”。所謂“出租車區(qū)”,是因為這里路邊停滿的各種車輛中,除了三五輛出租車在路邊待客,其他都是琳瑯滿目的“黑車”。記者粗略地數(shù)了一下,“黑摩的”12輛,微型車大概15輛,其他小轎車包括夏利、比亞迪、海馬、現(xiàn)代,甚至本田、豐田、別克……有40余輛,幾乎每輛車的旁邊都站著一位拉客的。這么一算,出租車與黑車比例竟到了1:13。
從下午5點半到晚上7點半,小東終于拉上了第一位客人,去南部客運站,60元。在這兩個小時的待客中,記者粗略估算了一下,出站口加上進站口“擺”著待客的黑車就多達80多輛,加上不斷拉來下客輪回的車輛,黑車在120輛左右。入行兩個月的小東說:“這個數(shù)據(jù)太保守,每天在東部客運站的黑車不會低于200輛?!?/p>
按照一個車站200輛黑車來計算,加上東、西、南、北4個客運站,黑車總量就高達萬余輛。但這個數(shù)字被開出租車的老陳(化名)否決,他稱,保守估計昆明的黑車僅計轎車一項,就有兩三萬輛,這個數(shù)據(jù)遠遠超過了昆明出租車的總量。2000年開始,老陳就在昆明開“黑摩的”,到2003年開始,他買了一輛二手微型車,開始了他長達6年的“黑車生涯”,近兩年,老陳用攢下的錢,承包了一輛出租車,從“散兵游勇”開始走向“正規(guī)軍”。據(jù)他分析,這些黑車絕大部分集中在客運站。但由于高峰期打車難的問題,黑車載客市場轉向了城郊接合部,甚至已經有數(shù)千輛車開始在街上“掃街”。
2
調查地點:昆明市寶象河周邊小區(qū)
新建小區(qū)也成黑車集中地
為了充分掌握黑車特點,本報記者連續(xù)兩日深入黑車集中地調查發(fā)現(xiàn),確如老陳所說,黑車集中地主要是在客運站,以及城郊接合地區(qū)或者比較偏遠、交通不夠完善的地區(qū)。在這些特點中,不容忽視的一個問題是,由于城市擴建,其中一些新建小區(qū)因為交通配置的缺陷,黑車也開始成為新的集中地。
彩云北路東側的寶象河周邊有多個小區(qū),包括彼岸、楓林盛景、奧宸橙郡、新亞洲體育城的星云園等。由于道路設置的原因,這些小區(qū)之間的道路雖然已經設置了公交站臺,但是并沒有公交車開進來,也很少會有出租車進來候客,這樣的環(huán)境滋生了大量“黑車”在小區(qū)周邊候客。彼岸小區(qū)門口劃出了大量的收費停車位,但仔細觀察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這些停車位上幾乎從早到晚都停著許多私家車,車內都坐著司機,很顯然他們在等客上門。“這些車幾乎都是黑車?!奔易”税缎^(qū)的李女士告訴記者,由于小區(qū)門口沒有公交車,也打不到出租車,要去哪里都不算近,所以小區(qū)門口的黑車還是很受歡迎的。
3
調查地點:玉溪中心城區(qū)
就算怕的哥老拳也要開黑車
每當看到路邊站著有打車的人,老毛(化名)總會將自己的小夏利靠近,熱情地問一聲:“師傅,坐車不?”要是人家愿意坐,在車上,老毛就侃侃而談,順手還遞上張名片,上書“客人接送、預訂包車、代辦小件物品接送?!毕萝?,老毛還熱情地說上一句,“有事您打電話,隨叫隨到?!崩厦怯裣嬰s的黑的司機中的一員。
“干我們這行,還是不敢亂拉,要不會惹麻煩的?!崩厦珖@了一口氣。他口中的麻煩是,一旦玉溪正規(guī)出租車司機看到他們拉客,二話不說就飽以老拳。自從兩年前干了這行,老毛都很小心,一般只在夜里活動,“撿點他們吃剩的伙食?!?/p>
玉溪的黑的,是一個難以計數(shù)復雜的群體,一些人口密集的小區(qū)門口、娛樂場所經??匆娝麄兊纳碛埃囆臀寤ò碎T,人員也很復雜,甚至有公職人員開著私家車來拉私活補貼家用的。“我算是一無所有的?!崩厦χ鴮τ浾哒f,“下崗了,沒辦法了?!北M管有各式人等從事這個行業(yè),他們確有一個共性:收費低廉。
一次家住玉溪市委的小李打車到玉溪南部客運站,找了四五個出租車司機,不是拒載的,就是要價太高,不到7公里50元的價格實在難承受,最后老毛見到小李,報價20元,小李還價15元,成交。
老毛告訴記者,每天能有100塊毛收入就謝天謝地了。“累點,總比閑著強?!崩厦f,“我不用交份子錢,車也是自己的,壓力總是小些?!?/p>
4
調查地點:楚雄市客運站
黑車在出租面前搶客
雖然認為楚雄黑車不算多,但楚雄的姐張女士也沒少受黑車的氣。“平時不光要和同行競爭,有時候還要忍受黑車來搶客。楚雄的黑車主要集中在客運站周圍,有時候我們排了半天隊,客人都走到我們車面前了,那些人(黑車司機)還追著喊著跑到面前搶客。”
張女士是2007年買的出租車,掛靠在楚雄宏熙出租汽車公司營運。她給記者算了一筆賬,從購車到辦齊所有手續(xù)可以上路載客時,一共花去了將近16萬元。按照相關規(guī)定,營運車輛8年強制報廢,張女士光是購車款平攤到每個月就將近1700元。此外,張女士每月還要交280元管理費給所掛靠的公司。“這樣一算,我每個月光是車輛回本就至少要跑2000塊?!币云骄刻塑?元的收入為例,張女士一天至少要拉10趟車才能回本。她說,楚雄地方不大,但是要收取和昆明差不多的燃油附加費,讓不少乘客有些難以接受,“所以有時候燃油附加費一漲,我們的生意反而還變差了,要回本就更難了。”她的生意差了,而黑車卻順勢起了。
亂喊價
[出租車亂象掃描]
計價器成擺設
“運營成本高,不漲價沒飯吃。”在玉溪市中心城區(qū)開出租車5年的劉師傅告訴記者,他跑白天,早上8點到下午5點,可以跑30趟,不打表正常情況下他一天毛收入約300元,除去租金85元,加油80元,他還有150元左右。“但如果打表收,30趟乘以7元,那一天最多只掙50元左右?!?/p>
“到那邊10塊錢!給走?”近兩三個月,曲靖出租車司機儼然是邀約好一樣,乘客打車,車攔下第一件事情不是上車,而是先談價。小張從麒麟花園到東江花園,平時就是5元錢的路程,出租車司機卻開口就要價10元,還是一副說一不二的表情,這讓小張惱怒不已。“不去!我就不信邪了!”他接著攔車,結果連續(xù)兩輛出租車都一個樣,最后他不得不妥協(xié),“10塊就10塊吧,走……”
1.8公里敢喊10元
記者在曲靖采訪時,聽到不少小張類似的遭遇。對此,記者進行了親身體驗。
從曲靖城區(qū)的文化路段民族中學打車至曲靖市委黨校,記者攔了輛出租車,司機開口就要10元。記者在地圖上查到這段距離為1.8公里,收費應該是5元錢。
再從南城門廣場打車至曲靖高快汽車客運站,上車后出租車司機說不打表,10元錢送到,記者在電子地圖查了一下,這段路的距離為3.2公里。
同是一條線路,都能喊出兩三種價格。
亂收費理由千奇百怪
去年,楚雄市民張先生從昆明回楚雄,在楚雄北站打車到新龍江廣場后面的一條小巷。“司機看我拎個箱子,以為我是外地人,一張口就要10塊。要是打表,加上燃油附加費也就7塊錢。”他跟司機理論了半天,“最后司機居然說,小街道他們一般怕堵車不進來,所以要多收3元?!?/p>
相比之下,同樣是楚雄市民的李先生遭遇更離譜?!坝幸淮斡龅揭惠v打表的出租車,不過他的表就沒有停過一直在走?!崩钕壬萝嚱Y賬時,司機要收20元?!八f我是489塊上車的,下車時表上是509塊,所以就要收20塊?!崩钕壬f,單打表計價的話,怎么也不會超過8元,最后自己丟給司機7元錢走了。
記者有一次從楚雄州政務中心打車到花果山片區(qū),計價器上顯示的車費加上燃油附加費一共是13元,司機卻執(zhí)意要收15元。給出的理由是:“我以為你趕時間,剛剛那個路口難說還闖紅燈了,多收兩塊錢不過分嘛?!?/p>
在外工作多年的王先生回到曲靖打的回家,下車時司機告訴他,要收取一元錢的燃油附加費。事后王先生才知道,曲靖根本沒有“出租車燃油附加費”這樣的政策,被忽悠了……
拒載
家住昆明市白塔路的周女士自稱有相當豐富的“被拒載”經歷,“理由主要有兩個,一個是‘要交班,不順路’;一個是‘堵,不去’?!庇刑焖屠先藥е⒆尤和t(yī)院看病,好不容易攔下輛出租車,“司機一聽要去書林街那邊,直接就說不去,也不說原因?!?/p>
昆明市民劉小姐對此也深有感受。每個周五下午,她都會約朋友一起聚會。“跟打仗一樣,至少要提前1個小時出門打車。因為高峰期,本來出租車就少見,好不容易來一輛,先問你去哪,然后要么說交班,要么說路堵。也不知道是真交班還是在挑客,也不好投訴。好不容易打上一輛車,那感覺真是對司機感恩戴德啊。”
管理
沒有統(tǒng)一管理措施
用“嘴”計價、沿途載客、拒載等一系列亂象令不少楚雄市民對出租車很是不滿。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,楚雄出租車之所以亂象叢生,根本上是源于管理的混亂,6家公司各自為營,沒有一套統(tǒng)一的實施細則對出租車公司進行有效約束。
據(jù)業(yè)內人士透露,2004年前,出租車行業(yè)的特許經營權都屬于司機個人。2004年,楚雄目前最老的一批300輛青綠色出租車投放市場,分別掛靠于楚雄交通集團公司、楚雄豪盛汽車出租公司、楚雄鴻翔出租汽車公司。從2009年開始至2010年間,有外地人看準商機,進入楚雄出租車市場,以19萬元左右的價格從私人手里購買了260多輛有營運資質的車輛后,請專人管理。通過將車輛租賃給司機,從中賺取租金,并上交給所掛靠的公司一定管理費。“車輛名義上是公司的,但實際上哪輛車是哪個司機開,公司根本不知道?!?/p>
這樣的協(xié)議在楚雄業(yè)界已經成為公開的秘密,但相關部門在查處上卻遇到了阻滯。明明知道這種私下交易的存在,但在檢查時,這些車輛的道路經營許可證、行車證都有,只要雙方矢口否認,管理部門幾乎無法取證。
拼客
拉著車上的看著路上的
記者在曲靖采訪時發(fā)現(xiàn),出租車拼客現(xiàn)象仍不時發(fā)生。
一次,記者乘坐的出租車行駛到了廖廓南路雄業(yè)佳園門口時,一位乘客在路邊打車,出租車司機趕緊湊上去。“到哪里?。俊薄扒甘械谝蝗嗣襻t(yī)院!”“趕緊上車,順路得很!”司機大叔高興地加著油門前進。誰知道到了醫(yī)院,這位大叔又吆喝著載上兩位前往南城門客運站的乘客,乘客下車后司機又要去尋找順路的乘客?!拔沂懿涣肆耍阋龠@樣拉客,我就不給你車錢啦,繞了大半天也沒送我到地方……”司機大叔這才不情愿地將記者送達目的地。
車容
出租車上差點踩到雞屎
曲靖出租車車內的安全防護網和坐墊五花八門,有的套坐墊,有的套著藍顏色的坐墊,還有少數(shù)白顏色的坐墊。沒有統(tǒng)一的宣傳標志標語,或者套用統(tǒng)一的座套,有的出租車坐墊皺皺巴巴、有的凌亂不堪。
“有的出租車真是讓你沒法坐啊?!背廴藯顣哉f,有的出租車真是太臟了,沒坐墊,套子又臟又亂,“最夸張的一次,我坐一輛出租車時,差點踩到雞屎?!?/p>
玉溪出租車一塊“T牌”炒到了70萬元 李春麗 攝
炒牌
一張出租車運營牌照炒到70萬
在業(yè)內人士看來,玉溪出租車亂象有一個隱秘的根源:炒牌。據(jù)玉溪相關管理部門人士介紹,多年來,出租車的經營期限不明確,市場準入和推出機制不健全,經營者私下倒買倒賣的現(xiàn)象突出,高價炒作經營權,影響了城市出租車的健康發(fā)展。
業(yè)內人士告訴記者,玉溪出租車的發(fā)展始于1995年,當時的278輛出租車經營權是通過行政審批獲得的;1996年,玉溪開始通過拍賣方式,以每輛35000元的價格,拍賣了19輛出租車的經營權;1997年,又以每輛成交價84300元的價格拍賣了20輛,這樣,中心城區(qū)總共有317輛出租車。此后,玉溪中心城區(qū)再沒有發(fā)放過出租車牌照,一張出租車運營牌照最高時被炒到70萬元。
而在曲靖,出租車“T牌”也呈越來越值錢的趨勢。據(jù)從事出租車行業(yè)的人士介紹,目前一塊“T牌”已被炒到40多萬元。究竟開出租車賺不賺錢,也是各說各理。車主茹師傅從2003年開始跑出租車,車是自己的,“我媳婦跑上午,我跑下午和晚上,晚上最多到9點,月收入3000至4000元。其實車主并不比租車的好多少,既要投資買車,還要支付各項保險等費用,油價漲得快,開出租車這碗飯是越來越難吃了?!保◤堁牌?李榮 陳潔 孫琴霞 劉筱慶 張芳 蔣瓊波 李繼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