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中國前APEC高官和前駐外大使、中國日報網(wǎng)專欄作家王嵎生
中國日報網(wǎng)站環(huán)球在線消息:最近,國際上流傳著這樣一首順口溜:
“美國病了,
歐洲老了,
俄羅斯牛了,
中國醒了——起來了!”
當然,這并沒有全面反映當前世界各個大國的現(xiàn)狀及其相互關系,但從其“調(diào)侃”中,人們還是可以看出一些大國的處境和動向,特別是“美國病”和我們時代的脈搏。
近來美國一些知名的專家學者,包括新保守主義理想家們和新現(xiàn)實主義派,憂心忡忡,紛紛議論當前國際形勢的變化和美國的處境,為“美國病”尋病因,探出路,出謀劃策。
他們有些觀點是比較接近的,那就是承認美國“一超獨霸”的輝煌已是“明日黃花”,美國在全球的領導地位正在衰落,單邊主義再也行不通了。但他們對產(chǎn)生這種局面的“病因”和治療前景,在很多方面意見相左,甚至大相徑庭。
有些人認為,“病因”主要是布什政府奉行了“擴張性甚至侵略性的全球政策”, 企圖“按照自己的價值觀塑造世界”;布什要努力實現(xiàn)“美國統(tǒng)治下的世界和平”并沒有什么錯誤,這是美國的“歷史使命”。但布什太倚重于“硬實力”,輕率發(fā)動伊拉克戰(zhàn)爭,以至造成如今這種難以收拾的局面,81%的美國民眾都認為路線錯了。
也有些人認為,“病因”主要是“反恐” 擴大化和以“反恐”劃線(說什么“不是站在美國一邊,就是站在恐怖主義一邊”),把“寶”幾乎全壓在這方面了。結果讓中俄印等潛在對手“鉆了空子”,趁機發(fā)展、壯大起來,開始挑戰(zhàn)美國的權威。結果,把好端端一個“美國一統(tǒng)天下的時代”讓位于美國不得不與之“分享權力的時代”。
還有些人強調(diào),“病因”一是美國的手“伸得太長了”,顧此失彼;二是隨意揮舞制裁大棒,到處樹敵;三是奉行雙重標準,喪失人心。結果被動挨罵,成了孤家寡人。
更有些人認為,“病因”主要是 “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變了”。實際情況“并不是美國變?nèi)趿?,而是其他許多實體變強了”;“與其說是美國的衰落,不如說是印度、中國、海灣國家以及其他重要力量的興起”(注),這些國家的興起,正在改變著國際力量對比。美國現(xiàn)行的錯誤政策,只不過是我們時代變遷的一種“催化劑”而已;布什總統(tǒng)我行我素,一意孤行,只是進一步“加速了美國影響力的衰落”。
由于對美國“病因”診斷不同,“藥方”當然也很不一樣。
一、以羅伯特·卡根為代表的美國新保守主義理想家們認為,“民主政府和專制政府之間的全球競爭將成為21世紀的主要特點”,世界將再次被一場大規(guī)模的兩極意識形態(tài)斗爭所撕裂。鑒于中國和俄羅斯是這個“專制制度”體系的旗手,美國應未雨綢繆,籌組“民主國家同盟”來對付它們。
二、以美國眾議院前議長紐特·金里奇為代表的新保守主義理想家們認為,當前有“五大戰(zhàn)略威脅”正在逼近美國,其中首當其沖的是中國,其次是俄羅斯和伊斯蘭“狂熱勢力”,以及“失敗國家”對大規(guī)模殺傷性武器的圖謀等。美國必須把挫敗這些威脅作為國際戰(zhàn)略和政策的出發(fā)點。
三、以《新聞周刊》國際版主編法里德·扎卡里亞和著名學者弗朗西斯·福山(他自稱是經(jīng)過反思從“新保守主義理想家們”陣營“變節(jié)”出來的)為代表的一些人認為,現(xiàn)在世道變了,“全球化所釋放的力量正在形成一個使美國受到更多制約的世界”,“多極化體系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,這正是主宰今天這個世界的現(xiàn)實”。美國“須有自知之明”,“最好是學著如何順勢而為,別總以為它可以阻擋潮流”。他們還認為,今天的新興強國(主要指中國和印度)都相對溫和,同歷史上帝國的崛起不一樣;俄羅斯也和“歷史上的侵略者”沒法比;伊斯蘭狂熱分子只是13億穆斯林的極小部分,成不了氣候。美國不應用冷戰(zhàn)思維來觀察和處理問題,夸大它們的威脅。美國“需要更有想象力的多邊主義”,并讓這些新興大國成為國際規(guī)則中“利益攸關”的合作者。
四、還有一個“巧實力戰(zhàn)略” 處方。美國國際戰(zhàn)略研究中心發(fā)表的一份報告聲稱,“能通過對外戰(zhàn)略轉型,幫助美國擺脫當前困境、重振全球領導地位”。這個報告的牽頭人一個是前副國務卿阿米蒂奇,一個是前國防部副部長約瑟夫·奈,是跨黨派的。他們提出,美國應該采取一種“更聰明的戰(zhàn)略”,從“硬實力”階段,“軟實力”時期,進化到“巧實力”以取勝,從而“提高美國國際行動的合法性,鞏固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”。這個藥方 強調(diào)要處理好幾對矛盾,特別是軟實力和硬實力的平衡,意識形態(tài)和現(xiàn)實利益的平衡。目的是“修正目前走偏了的外交政策路線”,擺脫顧此失彼的被動局面,重振美國的霸主地位。這個藥方給的一個“藥引”是:美國要表現(xiàn)得“更加寬容”,要投資世界的善事,要提供他國人民和政府需要、“但沒有美國的領導就無法得到的東西”。一句話,就是奉勸美國要做一個“仁慈的霸主”。
很顯然,上述前兩付藥方是“冷戰(zhàn)思維”的產(chǎn)物。如果美國政府采用,無異于飲鴆止渴,既會破壞世界和平與發(fā)展大局,給人類帶來更多和更大的災難,也將加速美國霸權地位的衰落。后面的兩付藥方,都有些可取之處,在一定程度和意義上,有利于緩和國際局勢,也有利于改進美國在國際上的形象和地位。但遺憾的是,這兩個藥方都念念不忘維護美國在國際上的“領導地位”,好像這個地球沒有美國領導就不能轉了,天下就要大亂了。因此,只能治標,不能治本。
那么,當前的“美國病”究竟應該如何診治呢?
杜魯門總統(tǒng)早在1945年聯(lián)合國成立時就當眾告誡說,今后,不論美國多么強大,在任何情況下,都不可以為所欲為。杰斐遜總統(tǒng)也有遺訓告誡說,不要試圖將美國的價值觀強加給其他國家,盲目地卷入海外事務。他強調(diào)“戰(zhàn)爭是要努力避免的最大邪惡”,它“既是對受害者的懲罰,也是對懲罰者的懲罰”。當年“冷戰(zhàn)”的始作俑者、美國外交元老喬治· 凱南生前也曾以切身的體會奉勸美國政府,“最好把對領導世界的可能性的夢想和愿望縮小一點”,“這個星球絕不會由任何一個單獨的政治中心來統(tǒng)治”,“不論美元還是刺刀都不能保證成功。”
“溫故而知新”。如果美國的專家學者能重溫一下美國先賢的這些遺訓,他們興許能開出更好的藥方:
首先,必須看清,我們時代的變遷是客觀事實,是不依人們意志為轉移的。近20年來,發(fā)展中國家大面積的興起正在改變著國際力量對比。它們不是要求重新瓜分勢力范圍,而是要求公平、公正和平等的伙伴關系,要求和平發(fā)展。
第二,必須放棄“美國統(tǒng)治下的世界和平”這一不切實際的圖謀,以及與之相伴的所謂“普世價值觀”,同時堅決摒棄“冷戰(zhàn)思維”這一味毒藥,尊重發(fā)展模式多樣化和國際關系民主化,采取“合作共贏”和“平等相待”的方針。
第三,發(fā)揮自己在高科技和創(chuàng)新等諸多領域的優(yōu)勢(包括在價值觀方面某些可取的好東西),聯(lián)合新興國家,扶助弱小,做一個“好善樂施的強國”,共同應對恐怖主義等非傳統(tǒng)領域的挑戰(zhàn),共創(chuàng)一個清潔與和諧的世界。這樣,在筆者看來,在一個很長的歷史時期,美國仍將是我們這個世界一流的強國,甚至是我們時代的驕傲,而且受人尊重和愛戴。果如此,誠乃美國之幸,亦世界之幸也!
(作者:王嵎生,中國日報網(wǎng)站特約評論員,中國前駐尼日利亞、哥倫比亞大使,中國前APEC高官,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和學術交流基金會研究員 編輯:劉一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