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神迷失

10月5日前后，劉愛兵從廣東回到湖南安化的家中。闕清蘭記得，10月5日，她見到剛從廣東回來的兒子時，一身泥巴，問他為什么回來了，他也不回答，只是說，“有人想害他”。劉愛兵幾乎是坐一段車，下來走一段，再換乘車、再走路這種幾乎是逃亡的方式回到家中的。

“還沒有到家時，他就打電話給我，說樓下有幾百個人拿著刀想殺他，讓我快去救救他，我就推開窗戶，發(fā)現(xiàn)除了他之外，并沒有其他人，就罵他神經(jīng)病！結(jié)果，他回來只吃了頓飯，就好幾天不見了?！?/p>

3天后，劉愛兵一身泥濘，褲腳破碎地跑回了家。劉曉娟分析，可能是跑到周圍哪座山上的山洞里躲著去了。

在回家的一段時間里，他總是會打電話，說有人要殺他。

除了親人對他的反應(yīng)感到異常外，曾經(jīng)的岳母喻田吾也對他的一些反應(yīng)感到憤憤不平。

事發(fā)不久前，她接到劉愛兵的電話，說是讓人去給他兒子拿保險單，喻田吾認為，他和女兒離婚了，也不交撫養(yǎng)費，就要求劉送過來，結(jié)果兩人在電話里不歡而散。

不日，劉再次打來電話，說有人要害他，是不是肖曉茜叫的人，如果是，就見面談?wù)?，一起解決，如果不是，他就會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。

喻田吾一臉的不快，女兒都跟他分開這么久了，怎么會？就說他是自己發(fā)神經(jīng)病。劉愛兵也憤然掛斷了電話。

在感覺到劉愛兵的異樣后，闕清蘭請了風水先生在家里做法事，家里親人還從廣東弄來“安神補腦液”，希望能給劉愛兵治療，這讓劉愛兵感到非常反感，甚至指責母親。

劉曉娟說，讓劉愛兵感到苦悶的是，劉有好長時日未見到兒子了。因為沒給兒子交撫養(yǎng)費，肖曉茜開始拒絕劉去探望孩子。

有一天，劉愛兵精神恍惚地對母親講，他要去深圳看兒子，并說“有人搶走了他的兒子”。

闕清蘭說，有幾天時間，她做的飯兒子也不吃，說有毒，白天躲在屋子里，晚上偶爾出去一下。后來，劉愛兵的姑姑得知劉愛兵的情況后，跟劉父商量，讓劉回到老家陰山排村休養(yǎng)一段時間。

“他走的時候帶著一把刀，一根繩子，說要防身?？偸嵌阍谒赣H身后，說是怕有人追殺?！眲跃昊貞?。

再次回家

陰山排村位于湖南安化縣的西南角，前往該村，沒有公路，須經(jīng)過數(shù)十公里顛簸泥濘的小路，另外一條路線則要乘車乘船和步行才能抵達。這個深山里的村莊以販賣木材、竹子為生，一年的收入不過一兩千元，年輕人多外出打工，期望減輕家中的重負。

回到家鄉(xiāng)后，劉愛兵和父親劉必方之間有怎樣的故事？在鄉(xiāng)村生活的近兩個月中，劉愛兵和劉必方父子究竟交談了什么，又產(chǎn)生了什么樣的爭議，讓劉愛兵在12月12日凌晨萌生殺機？至今村里無人能說得清楚。

但陰山排村的很多村民認為，劉家的各種變故對孩子不乏影響。其中，父母的影響更為巨大。

劉父不顧家，平時喜歡喝酒、賭博。早年，劉家父母經(jīng)常吵架，其后，夫妻兩人分居，劉母闕清蘭后來離開了陰山排村。在這些年里，劉父性情未變，在村里延續(xù)著過去的自由生活。

盡管父親沒有盡到應(yīng)有的職責讓劉愛兵心懷不滿，但很多時候他又無可奈何，常年不回村看望父親。在很多村民的記憶中，劉最近一次回村是在3年前。村民劉建明說，那次，劉愛兵回家走到半山腰，“聽說父親把家產(chǎn)全部賣光了，他立即折返，氣沖沖地乘船離開了。”

無法得知劉愛兵對父親的積怨如何轉(zhuǎn)化為對鄰人的仇恨，現(xiàn)在能看到的一個事實是，除去救火被殺的兩人外，其他死亡者的家庭都和劉愛兵的父親有過經(jīng)濟往來，其堂叔劉樹生曾購買劉必方的林地，劉省吾曾購買劉必方的木屋。

“他在外面混得很失敗，又知道他父親賭博把房子和樹都賣了，心里更不平衡了，覺得村里人占了他爹的便宜?！贝迦送茰y，劉愛兵多年不回家鄉(xiāng)，對家鄉(xiāng)的情況也不甚了解，他總認為是鄰里在唆使其父把家里的一些木材和房屋折價販賣，因而心懷怨恨。

也有一種分析認為，沒盡頭的貧困是釀成悲劇的重要原因，加上個人發(fā)展的不順和家庭的不良影響，在如此重壓下，演繹了劉愛兵的精神崩潰。

12月16日，劉曉娟告訴記者，前一天，警方到她家來調(diào)查時，她無意間看到文件夾里的一張字條，好像是劉愛兵寫的一份遺書，遺書的大致內(nèi)容是，父母家和自己的家庭都不幸，他已經(jīng)感覺到，這個世界沒有一個容身之處。

（應(yīng)采訪當事人要求，文中劉曉娟、肖曉茜均為化名。）

來源：中國青年報（傅天明 本報記者 洪克非） 編輯：寧波